叶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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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三里

《一千三百公里》

严浩翔-朱志鑫


/戏棍/伪现实向/*山城热风


*全文1.4w+,望耐心阅读


_《一千三百公里》


-难以明说的凛冽海风


朱志鑫文笔好,可他只写过一本书,他说自己下半辈子只是为了写这一本书。有人问为什么要叫《断江》,朱志鑫回答说重庆的江不比海差。


严浩翔第一次到那个场子,屋子里的人在搓麻将打牌,嘴里冒着自己听不懂的方言。他问别人哪个地方好发展,人家的回答是重庆,说是前景好发展好,风水宝地人杰地灵,严浩翔信了,背了把吉他就去了。场子的阿妈是南边人,平常嚷嚷着吴语。阿妈看他生的好看唱歌好听,留了这个普通话说不利索的小子,一天的薪水总比搬砖得来的多。


场子又小又乱满地烟灰酒瓶,他偶尔趴在窗户边透气能看到穿着校服的少年踏过石板台阶蹦蹦跳跳回家去。自己待的歌舞队里的人都乌烟瘴气,可是严浩翔只是想唱歌。


场子在层峦叠嶂的房子最下面,因为吵吵闹闹风气不好不知道被投诉过多少次,坏风气是一层层生满青苔的细碎台阶也挡不住的滋生。朱志鑫家的房子凌驾于他们之上,他爸妈时不时说道这些人不学无术无所事事就是混子,告诫自家儿子敢跟他们来往等着腿打断。


朱志鑫的卧室窗户正对着他们住的破房子,男女混住的大通铺子,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看见。朱志鑫只是羡慕他们能唱歌,唱的难听底下也有人听,只是不一定给钱。


朱志鑫在那个下午逃了手里的地理题忍着湿热的阴沉天气出去喂猫,朱志鑫手里拿着小只猫罐头,用重庆话喊着芝心在哪里。大朵大朵黑色蘑菇云压的人喘不过气,家家忙着收被子,没空在意外面那些野猫怎么样,闷死了饿死了都管不着。


朱志鑫听见自己的芝心在叫了,他踩着青色的石板台阶一层层往下,边用重庆话喊着芝心我给你拿了猫罐头。


朱志鑫找到芝心时他正老老实实卧在严浩翔脚边吃鱼干。朱志鑫抬眼看了看严浩翔,眼熟,在场子里唱歌的那个。他看严浩翔打扮的干净就像邻家哥哥,和场子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朱志鑫不戒备什么,凑过去与严浩翔一同蹲下,打开猫罐头招呼芝心来吃。


朱志鑫和严浩翔一起摸着芝心的猫毛,他没看向严浩翔,用重庆话向他搭话:"嘞是我喂的猫,叫芝心,是个女娃娃。"


严浩翔转过头看向这个少年,对方的方言勉强能听懂,但自己只能用有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同他讲,"她在这转着找吃的,我喂了点鱼干给她。"


朱志鑫皱了皱眉头应该是听懂了严浩翔的塑料粤普,将芝心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举着罐头给她吃,看向严浩翔的眉宇,鬼马的说了句塑料粤语给他听,"累好喔,我系朱志鑫。"说罢便冲他笑。


严浩翔皱了皱眉也笑起来,学着他讲话的样子做起了自我介绍"累好,我系严浩翔?"


朱志鑫别过头看芝心顺便又调侃他,"你说嘞粤语啷个比我还撇?"


沉默半晌,朱志鑫又说:"我听到场子里的阿妈用吴语骂你了嗦?喊你名字。"


严浩翔觉得自己普通话说的不好说粤语又听不懂就没张嘴,摇了摇头。朱志鑫哦了一声便把罐头推给他教他怎么喂芝心。朱志鑫偶尔抬头看,看到的也只是清秀的大哥哥温柔的喂猫。


朱志鑫很好奇严浩翔。


山城变天快,朱志鑫刚瞥到严浩翔浅色外套上雨水打落的痕迹,细密的雨珠便一颗颗砸在自己头上了。雨大了,严浩翔拉着朱志鑫的手臂躲到场子侧面的窄窄的屋檐下长椅处躲雨,朱志鑫怀里的芝心淋了水,抖了抖身子把水抖到两人身上和脸上,他们两个都笑出了声。严浩翔拍掉了发丝上的水珠,也顺手帮抱着猫的朱志鑫理了理头发,朱志鑫暗叫一声糟糕。


严浩翔没看到朱志鑫脸上的多云转晴,不合时宜的问他,"你上学那么忙还有空闲时间喂芝心啊"朱志鑫回过神来疑惑的啊了一句,又疑惑的回答道是啊。"你认得到我?"


"唔母识啦,偶尔会看见你穿校服放学回家。"严浩翔怎么可能一搭话就和人家说每天趴在窗口处就是为了看一眼他放学回家,虽然是事实,但好像很变态。


严浩翔就是羡慕朱志鑫,踏实的上学长大有出路,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太醉人了,是自己渴望而不可及的。


朱志鑫偷偷笑了笑,他每次背着父母偷跑到场子偷看的唱歌好听的哥哥也会偷偷注意自己。


朱志鑫也是羡慕严浩翔的,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有魄力为了理想背井离乡来打拼,窝在那样脏的场子也只想把歌唱好。


朱志鑫也想成为严浩翔那样一腔孤勇的人,可自己懦弱的什么也抛不开。羡慕和敬佩他,欣赏和心疼他。


雨越下越小了,空气又变得湿热起来,朱志鑫擦了一把后颈处的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湿漉漉的雾气氤氲着微妙的蔓延情愫,朱志鑫只想快点走开,呆在他身边赶紧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他趁雨小了就又窜到石板台阶上,抱着芝心回过头跟他轻轻招手示意再见就又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朱志鑫转过身去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大概是笑自己喜欢的漂亮哥哥和自己说话了吧,又或者是感谢怀里的芝心让自己第一次和严浩翔接触吧。


晚上朱志鑫对爸妈说自己去散步,举了一把透明雨伞就又出来了。他看到那个场子又在吵吵闹闹,心里却不时的想自己安静温柔的哥哥。石板台阶滋生苔藓,朱志鑫看着脚底,一点点踩着苔藓往台阶下走去。


假装不在意又四处张望严浩翔在哪里,要是真的看不到就偷偷溜进场子听他唱歌。他又走向屋檐处,果然,严浩翔在这里偷偷弹吉他。


朱志鑫笑了起来,又轻声细语朝他打招呼说好巧,小心翼翼的坐在他旁边将伞合上。朱志鑫一言不发的静静欣赏,严浩翔倒也乐意朱志鑫在旁边听着,给他换了首歌完整的弹下来了,听他弹完朱志鑫就笑着问他"我听场子里的人说,你从来不私下给别个弹,真嘞假嘞?"


严浩翔扫了几个音,抬头对上他的眸子,笑着回答,"可是我私下给你弹了啊?"


朱志鑫的脸太容易红了,他转移话题问刚才弹得什么歌。严浩翔回答说谭咏麟。


"谭咏麟?哪一首嘛?"


严浩翔清了清嗓子,边弹边唱,是自己拿手的粤语歌,一字一句唱的动情。朱志鑫抬眼去看他沉醉的模样,英勇无畏的少年抱着吉他只对你唱温柔情歌,自己不止一次的沦陷于此。


认真听严浩翔唱完,朱志鑫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严浩翔答非所问,"我最喜欢的一首,只能唱给一个人的那一首。"


朱志鑫抿了抿嘴,显然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是想知道这首是谭咏麟的哪一首。


朱志鑫思索片刻,抬眼对他说"喜欢你。"


严浩翔愣了神,反问的语气词让一句很普通的话变得不那么普通了。"嗯?"


"啊……"朱志鑫才发觉自己没说清楚,让眼前的人误会了,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补救,"我说黄家驹。"


严浩翔想了想,摆摆手说自己不会唱。朱志鑫凑上严浩翔抱着的吉他,右手简单的拨弄着弦子,一个字一个音的唱出来,声音清新又空灵,压制的声线像躲在你耳边说悄悄话。


严浩翔的眼神移到了朱志鑫会说话的眼睛上挪不开。


朱志鑫唱完自己会的,一抬头便对上严浩翔深情的眼神, 顿觉靠的太近便立刻坐直身子,严浩翔轻笑出声,打破尴尬主动说好听,想让朱志鑫教自己。


朱志鑫从口袋里拿出随声听,装好磁带,将其中一只耳机塞到严浩翔耳朵里。两个人就着雨声,将这首黄家驹的喜欢你听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遍,在严浩翔吻上朱志鑫以后,磁带的播放戛然而止。



在那个八九十,零几年的时间段,什么都慢悠悠的,像和善的老人家,一点都不心急什么,也不搞什么花花肠子。


不需要他们多轰轰烈烈的向对方表白,偶遇,喂猫,情歌,暗恋,顺其自然就在一起了。


朱志鑫每天晚上放学回家严浩翔总是陪着他踩上石板台阶上的点点青苔,送他到家门口,四下无人时,他们就偷偷在暗处拥吻。


他们两个交往的安安稳稳又悄无声息,不是如胶似漆黏在一起说情话,也不是像身处异地般难说上一句话。


很平淡的感觉吧,像是在场子还热闹时朱志鑫放学经过,严浩翔抽身在场子门口等他经过后相视无言的笑,目送他安全到家,到了晚上严浩翔趴在正对着朱志鑫卧室的窗户边,给自己留一盏灯守着他熬夜写题,在朱志鑫准备睡觉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他招手说晚安,得到回应后看他睡下了自己才睡。


朱志鑫快高三了学业繁忙,严浩翔也不多打扰他,只是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静静守着他,安静到那个雾气缭绕的地方都小心翼翼守着他们的秘密。


相处的时间少的弥足珍贵,朱志鑫过节假日时就抽出时间和严浩翔待在一起,在那个隐蔽的屋檐下一起弹吉他一起聊天,朱志鑫形容那是自己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里唯一的调味剂了。


或者大胆些,晚饭后借散步的名义偷偷溜出来听严浩翔给自己唱歌听,又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吻的难舍难分。


父母和同学朋友都经常问朱志鑫最近怎么那么开心,朱志鑫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场子里的人也看出严浩翔眼里有光,与刚开始到这儿时看不见希望的模样差太多了,别人问起时严浩翔也没有提一句朱志鑫。


不知为何,两个人默契的闭口不提只言片语。


可是,朱志鑫要是和别人说了指不定要被怎么看呢,会被说怎么会和那种混在场子里的人扯上关系,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不学好这种话,朱志鑫心里清楚,就一直憋着一句话都没提。


严浩翔又何尝不是,他才不要阿志和自己身边那些乌烟瘴气的人扯上关系呢。他也时常认清自己,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阿志和自己这种人有来往,肯定要在背后说三道四……


严浩翔看不得朱志鑫受这种委屈。


那次严浩翔唱了好几首歌口干舌燥,在场子门边喘口气,嗓子难受一直咳嗽,却又不凑巧的撞见朱志鑫和父母一起经过,严浩翔有意躲闪,朱志鑫只是往他那边看却还是被父母说教了。"看啥子看,跟你说喽里面都是啥子人,跟他们来往打断腿!"朱志鑫被硬拉着拽走了,只能恋恋不舍的回头张望严浩翔。


严浩翔把那些话都听进去了,沮丧无助的垂下眼,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人即使朱志鑫不这么想,他心疼自己的阿志啊。


严浩翔不多奢求什么,他要朱志鑫过得安稳就够了。


朱志鑫在家里拜托妈妈教自己煮润嗓子的梨茶,用很扯的理由说着最近背书背的口干舌燥,实则是想煮给严浩翔喝。他每次唱歌那么累对嗓子不好,别人不心疼朱志鑫可心疼。


每次花上一二十分钟的时间熬小小一锅,还习惯多加一颗冰糖因为翔哥喜欢甜的。还要看着他喝下去,说自己好心疼严浩翔那么累。严浩翔感动到想哭,傻傻的向朱志鑫保证自己一定对对他好的。


其实严浩翔能看清自己和朱志鑫的差距和不同,也能猜到他们的结局,双方毕竟不是一路人。可朱志鑫还小,他觉得相爱就够。


严浩翔跑场子唱歌赚钱,他以前把唱歌当梦想,现在是不想朱志鑫跟着自己受苦。


他一天跑好几个场子唱不同的歌,嗓子根本受不了,得来的钱还得被没良心的老板扣下一大半,有次有人喝酒闹事,吉他被砸了,严浩翔只得认命,发愁接下来怎么办。


朱志鑫心疼的怨严浩翔干嘛这么作践自己,也会趴在他怀里哭着说自己什么都不要,他也求得严浩翔安稳踏实。


朱志鑫将那把吉他修了好几个晚上,断了的弦怎么也接不上,他花掉自己不少零用钱找人去修理,修好后就高高兴兴拿给严浩翔,唠叨他不要那么辛苦,拉着他的手说自己会一直在,别人怎么说都没用。严浩翔紧紧攥着他的手,一言不发。


严浩翔来重庆之后只想好好唱歌,赚钱养活自己都难,生活琐碎繁杂死气沉沉看不见希望。他庆幸自己能遇见朱志鑫,让这个干净美好的少年赶走自己的阴霾,成为自己的光。


他努力赚钱,跑场子唱歌还是兼职打工都做过,有了钱就在场子前面租了一间小小的出租屋,窗户照样能对着朱志鑫的卧室。


让他觉得有盼头莫过于朱志鑫放学后在自己这儿吃饭和做功课了。即使生活一地鸡毛,他也想拉着阿志的手安安生生的活。


朱志鑫以老师免费补习的借口待在严浩翔的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出租屋里,每次只能待半个小时也够。严浩翔烧饭好吃,朱志鑫有点吃不惯清淡的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偶尔嘟囔"重庆人喜欢吃辣嘛……"严浩翔揉揉他的头发,"记得啦,下次煮饭放辣椒吃。"朱志鑫笑自己的男朋友好体贴。


朱志鑫趴在桌子上写着地理题,旁边的严浩翔就在一遍扒谱练习。朱志鑫觉得无聊时就扑到严浩翔怀里,呆呆地捏着他的的指节,同他闲扯"老师讲的东西好难哦…不过我这次模拟考又进步了几名,妈妈奖励我零花钱啦,星期天一起出去玩吧?去商场玩,还要吃冰淇淋…"


严浩翔听着朱志鑫前言不搭后语的傻话,轻吻他的额头,"好,都答应你。"


朱志鑫没说两句就又换了话题,伸出指头比一二三,又问严浩翔学习好不好。


"我都辍学一年多了,你们学的那些我听不懂。"


"地理呢?我最喜欢地理了。重庆离广州多远啊?"


严浩翔思索几秒,摇了摇头,又笑着捏了捏阿志的脸,"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唱歌,说粤语,我连重庆离广州多远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但我会爱你。"


朱志鑫笑笑,在他掌心写着数字"1295.5公里,记住了嘛?我们的距离最远是1295.5公里。"严浩翔点点头说记住了。


严浩翔说广州有南海,很漂亮,朱志鑫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自己不习惯出远门,恋重庆,说自己喜欢嘉陵江。


严浩翔要他答应,要陪自己一起看嘉陵江,一起去一次南海。


严浩翔这个人没什么安全感和归属感,但他胆子又大,唯一怕的就是珍爱的人抓不住,在外面漂泊的久了难得找到家的感觉,那感觉像是自己在死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想拼命抓个依靠。


他常常将朱志鑫死死搂在怀里,嘟囔着不要跑掉,也时常念叨,"阿志这么好的人,一辈子都要平平安安,不过苦日子,顺顺利利的活。"


严浩翔好像不把自己放在朱志鑫的未来里,他可不想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阿志溺在自己的大风大浪里。


他把自己的菩萨挂在朱志鑫脖子里,他去庙里拜菩萨,求老天爷让阿志过得安生。


严浩翔说,阿志是老天爷赏给自己的礼物。


他们躺在一起时,喜欢畅想未来的小孩会说"你要是回广州了,我就考个广州的大学,你走哪我跟哪。再兼职打工,在那边租一个更大的房子,我们两个一起踏踏实实的活好不好?"


另外一个现实主义者往往会沉默,习惯漂泊闯荡的他越发不敢招惹这个追求安稳的小孩了。


严浩翔也问他"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怎么样呢?"阿志思索一番,认真的说道"应该就是考个本地的好大学,成家立业,不辜负父母,一辈子就这么过了。还有啊,我从小就会励志把巷尾卖花的漂亮姐姐娶回家哦!"


"嗯?那现在有我呢?"


"现在?现在那个卖花的姐姐还是很漂亮啊。"


严浩翔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就又想到,是啊,要是不认识自己,阿志这一辈说不准真就这么安慰的过去了,不用跟着自己吃苦受委屈,把卖花的漂亮姐姐娶来当老婆,安静地守着自己的小家。


有些事经不起想,越想越苦。严浩翔心里发酸,不是同一路的人是不是看不了同一片天啊?不过可能一起看过嘉陵江就够了。


留一个人安静的看日落,也总比两个人一起折腾着追日落好。



星期天一起出去玩,去热闹的街区吃市井火锅,去幽静的巷子吃小面吃凉糕,再去商场看两眼买不起的名牌衣服,游戏机玩过后再去抓怎么也抓不上来的娃娃。渝中的轻轨穿楼是必选,乘着高速轻轨穿过林立高楼去遍重庆的每一个角落是山城的独特浪漫。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没有时间去看嘉陵江了。


那天朱志鑫很开心,严浩翔却有喜有悲,他想啊,穿着红色棒球服,脖子里挂着头戴式耳机,小摊上吃面,手里藏着几张游戏卡,又或者穿着白色卫衣吃着冰淇淋,仍戴着头戴式耳机,商场嬉戏见干净明媚的山城少年,严浩翔却在发愁自己是不是穷极一生也抓不住。也难怪阿志就是自己的三年青春呢。


朱志鑫的十八岁生日对严浩翔来说可谓意义重大,跑了好多商场,名牌衣服鞋子买不起,学习用具好像也快用不上了,随声听磁带唱片什么的感觉又俗气……好活还是有个,一个五金店搞活动有一次DIY项链啊戒指啊的机会,前提是得无偿扮玩偶给店里做宣传。听起来很傻而且很不实用,有点条件的表示自己买个就好了还DIY呢吃多了闲的嗷?严浩翔到不认同,世界上钱买不到的东西除了感情还有心意呢。


严浩翔背着朱志鑫去了,说要自己动手做一个手链送给他当做十八岁生日礼物。这里的夏天闷热潮湿,严浩翔穿着厚厚的小熊玩偶服装发传单,还要蹦蹦跳跳的给小孩子发气球,他躲在玩偶服装里默默忍着,为了一个有心意的礼物流点汗又能怎么样呢。


要干三个小时呢,严浩翔完全忘记了和朱志鑫的约,九点的约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朱志鑫等了很久,以为严浩翔把自己鸽了,他慢慢转着,提着蛋糕转到了小熊的身边。


朱志鑫觉得这个小熊和翔哥好像啊,不自觉就被吸引来了,收下小熊小心翼翼的塞给自己的传单说了句谢谢,又摸了摸小熊的头。


"好像哦…真嘞一摸一样哦…"朱志鑫和这个小熊握了握手,好可爱的熊,好像严浩翔。朱志鑫反正等不到了翔哥,索性在旁边等小熊。小熊传单发完后就坐到朱志鑫身边。


"你穿这么厚不热迈?"小熊犹豫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扮小熊干嘛呀,他们付薪水很多迈?"


小熊把最后一张传单递给他,上面印着扮小熊发传单可以获得DIY戒指项链的机会。


朱志鑫讪讪开口"嘞样啊…是要送给恋人的吧?哇你好浪漫哦。不像我,说好陪我一起过生日嘞…"


朱志鑫低头瞥到了小熊手腕上挂着两个小铃铛的手链,严浩翔的。


小熊沉默几秒,把头套摘了下来,严浩翔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抱怨道"哇天啊…热死了天呐,这个小熊……好重我的天。"


朱志鑫像是看到了满意的结果,不禁大笑起来,"我还说好像哦好像哦,瞥到你的手链了,我斗说嘛严浩翔斗是你!"


朱志鑫笑着,又抬手擦了擦翔哥额头上的汗,把小熊笨重的头挪到一边去,与他分享已经塌掉了的巧克力蛋糕,"哎呀翔哥你看嘛!塌啦!早点吃不到……" 


"我错了我错了我忘记时间了……哎呀塌掉的蛋糕也好吃啦。"朱志鑫和他的小熊一起分享了这块塌塌的,又甜到发腻的巧克力蛋糕。


吃完蛋糕后严浩翔同他讲"我十八岁的时候没有人给我过的,蛋糕都快放坏了的那种,点个蜡烛还烧到手了……"严浩翔夸张的委屈,指了指留了疤痕的手指。


朱志鑫听着就皱起眉头,急忙把他的伤口捂住"好喽不要说喽,今天我生日我要开心!"又去顺顺翔哥软趴趴的头发"我唯一一个十八岁生日是小熊陪我过嘞,拉钩嘛,以后每个生日小熊都要陪我过,好不好?"


严浩翔和他拉钩,说自己只能是阿志的小熊。


"我的十八岁生日过得不好,我想让你的十八岁过好一些啊我的阿志。"


严浩翔拉着朱志鑫的手,一起去DIY了那条手链。严浩翔手链上的两个铃铛拆下一个做成另外一个相似的同款,朱志鑫假装有被震惊到"哇情侣款哦…"


严浩翔开开心心的对阿志说"我从小带到大两个小铃铛分你一个啦!不要丢哦,找不到我的时候晃一晃这个铃铛,我就会在。"


朱志鑫突然好想笑,笑翔哥现在好像一只傻乎乎的小熊,只有呆呆的小熊才会说这种啊。


朱志鑫把这个手链小心翼翼戴在手腕上,他不觉得这有多傻,这是他的心意,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朱志鑫摸了摸脖子里挂着严浩翔给的菩萨挂坠,又摸摸手腕处这个圆圆滚滚的小铃铛,再看看翔哥一脸满足的笑,可能最简单的幸福就是这样吧。


朱志鑫想,以后去买一对钻戒,实在不行自己做也行,无名指总不能空落落的。


朱志鑫拉着他的小熊,过夏天过秋天过冬天过春天。好像任何时候都能听到严浩翔唱歌给朱志鑫听,总是那么几首歌,不过总是听不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总没有时间一起去看嘉陵江吧。


朱志鑫有时候就想,可能翔哥最放不下山城的,应该就是自己,和嘉陵江。


来年六月初,朱志鑫高考结束。朱志鑫填的三个志愿两个本地的一个广州的,他成绩不错,这三个大学完全不是问题,家里人劝他说"重庆又不是没有好大学,老老实实在本地待着不比去外地强啊?大二大三再找个工作讨个媳妇多好啊……"


他点头说着嗯嗯嗯,心里念叨着不想这样,可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敢说。


出成绩后家里人非得张罗亲戚在酒店吃饭,他们在饭桌上说着自己孩子,时不时说孩子有出息考了个好大学,说爸妈熬出头了,朱志鑫只是礼貌的微笑嗯嗯嗯的回应,他现在只想跑去跟严浩翔待在一起,与他庆祝而不是跟他们。


朱志鑫没待多久就找借口离开了,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去找严浩翔,他去出租屋敲门,开门的是个女人。


朱志鑫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找谁?"对方的口音带点粤语的味道也像是经常说英语的习惯。


朱志鑫不认识眼前这个和严浩翔有几分相似的漂亮姐姐,呆滞又笨拙的开口"我找……严浩翔。"女人将朱志鑫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招呼他进来。


女人在严浩翔的家里好像一点都不客气,先去烧了壶开水,不过好像有些家具不会用还会问朱志鑫怎么用,说自己在国外没用过这个,也会时不时抱怨条件差,嘟囔着严浩翔就住这破地方。


姐姐穿了一身优雅高贵白裙配黑色西装,都是名牌。姐姐又在朱志鑫对面的床上坐下,点了支细长的烟,朱志鑫撇了一眼,连打火机都是高级货。


朱志鑫低着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姐姐左盯盯又看看,身上总透着股清冷优雅又高贵的味道。朱志鑫盯着姐姐手腕处的百达翡丽手表,有摸了摸自己手腕处的铃铛,不能比的,但又一点都不一样。


"找严浩翔吗?"姐姐主动同他讲话,朱志鑫呆呆的点点头,姐姐突然笑了一声,大概是在笑这年纪的小孩呆呆傻傻的挺可爱的。


姐姐又瞥到他手里的通知书,结合对方来找严浩翔时难以压抑的兴奋神情,仔细一想他俩的关系好像很明显。"阿翔的……男朋友?"


姐姐吐了口烟,不痛不痒的问了句,朱志鑫看向姐姐的眼睛,答应不是沉默也不是。


"看来就是了……阿翔这个人啊……"姐姐又低头笑笑,像在回忆往昔,"总之啊,我那个不靠谱的亲弟弟可能麻烦你照顾了。" 


"亲弟弟?"


 "总有人把我们认成双胞胎的?不像吗?" 


"……像。"


朱志鑫又不说话了,姐姐换了个话题,"阿翔和你提过家境吗?"


朱志鑫又问必答"提过,家里做生意挺有钱,因为喜欢就出来唱歌了。"


姐姐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高跟鞋将他踩灭。"不止,阿翔小时候家里物质上没少给过,就是父母给的关怀少,这到了叛逆期非跟家里闹掰出来闯荡了两年,本来阿翔是要出国的,爸妈看不惯他现在这个放弃自己当个混子的模样,让我来劝。"      


"所以…?"


姐姐不立刻回答,拿起桌上唯一一个看起来能吃的苹果削皮,不紧不慢的又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翔哥来这两年,我们在一起一年多。"


 "感情很深?通知书是不是广州的大学啊?因为你知道阿翔会回广州?" 


"对……"朱志鑫的话好苍白。


 "睡过吗?"朱志鑫摇摇头,"那就好,别到时候说阿翔骗情骗色。"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吧,那个年代的人没几个开明人,嘴上不说心里照样排斥。


姐姐将切成两半的苹果分给朱志鑫一块,自己咬了一口,冲他笑,"苹果甜。"


朱志鑫也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说确实甜,"吃到嘴里的才是甜的,亲自尝过才能知道甜,不到嘴里的永远不知道是甜的苦的。"


朱志鑫垂下眼,姐姐大概是在说未来,说他们没有未来,说不是自己正在体会的就永远不知甜苦,是在让他们别异想天开幻想以后,可能都是苦的。


姐姐又开口,"我这次就是劝阿翔回去的。我是不会让我弟弟烂在这个地方艰苦的过日子。"

朱志鑫沉默不言。


姐姐接着说了一句"你有前程,我弟弟也得有。"


严浩翔正好回来了,看到的是他们相视不言的场景,站在门外没有动。姐姐拍了拍朱志鑫的肩膀,"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理解严浩翔。"又走向严浩翔,在屋外同他交谈。


姐姐又点了支烟,向他交代了来龙去脉,语重心长的安慰让他跟自己回去,严浩翔冷笑着始终不说一句话。姐姐又拿出朱志鑫来说事逼严浩翔答应出国留学离开这里离开朱志鑫,严浩翔态度很坚决,不可能同意。


姐姐看的很清,只是说了一句话"你能给他什么?或者说,你对不对得起人家跟了你吗?你配得上他吗?"严浩翔就这么犹豫了,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太苍白了。说是被迫其实也是自愿,严浩翔答应了。


姐姐继续蛊惑他"你想啊,几年后你有个好文凭有个好工作能赚好多钱有出息了,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来找他,到时候还有什么是事啊?"


说完后她自己都笑了声,安慰人的话罢了,严浩翔有什么本事让人家那么好一个孩子等他三五年?严浩翔傻傻的应了。


姐姐从他身边经过离开时,塞给他一张机票,拍了拍他的肩膀,"凌晨的机票,我在机场等你,过时不候。希望我的阿翔…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姐姐不是来拆散他们的,她是严浩翔的亲姐姐,只是求得自己的弟弟平平安安,她不容忍自己的弟弟有条件有能力却没想法,她只是希望严浩翔能成器,怎么都不会是在害他,至于他们两个,朱志鑫大好年华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姐姐也希望这么好的孩子别栽在自己这个没成气候的弟弟身上。


姐姐没有恶意也不是坏人,他们还年轻,年轻时就是可以不计后果的去闯,就怕上了年纪悔不当初,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么活一辈子,姐姐是过来人她明白。她只是希望两个孩子做出真正正确的决定,去迎接真正坦荡的光明前程。


这种说法确实矫情,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段崎岖的感情注定有太多绊脚石。没有那么多坏人也不会有那么多好事,阻挡他们的又不只是单纯的一两个人,只是他们目前尚存的无底沟壑罢了。


谁都想问一句,一千三百公里的差距能不能赶得上,可惜可惜,差距注定差距。


严浩翔回到出租屋里时朱志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能听到朱志鑫手腕处挂着的铃铛作响,催促他们散场罢了。严浩翔呆坐了二十分钟,接着收拾起了行李,对他来说唯一重要的可能就是那把吉他和所有关于阿志的一切。留不住也想拼命留。


那晚是朱志鑫最后一次来到那个出租屋,他陪了严浩翔最后一晚。窗外的雨越落越大,仿佛是在刻意盖住屋内此起彼伏的暧昧声,吱呀作响的床板和旖旎的喘息声,被这雨声衬的摇摇欲坠。完了后朱志鑫脱力的躺在严浩翔怀里,他不动声色的抽泣着,严浩翔挡不住他眼角的泪,一遍遍吻着他。


严浩翔没穿衣服坐在床边,点了根烟。自从和朱志鑫在以后他就没再抽过烟了。吸了一口就咳嗽。


朱志鑫侧躺着盯着他的脊背,看到了他手腕处的百达翡丽,他突然想起一本书中的一句话:


"我的爱人,只带百达翡丽。"


朱志鑫凑上去贴上他的背搂着他的脖子,哑着嗓子轻柔小声的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唱给我我的是谭咏麟的哪一首?"


严浩翔没回答,他只觉得现在的朱志鑫没有人会拒绝与他亲吻。严浩翔回过神,掐灭了烟,"我们是不是忘了看嘉陵江了?"


朱志鑫无奈的笑笑,他才不要和严浩翔去看嘉陵江呢,他想让严浩翔心里有个牵挂的,想起重庆就想起嘉陵江,想起嘉陵江就想起自己。


见朱志鑫没有想回答的意思也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边穿着衣服,边说到,"谭咏麟的,一生中最爱。"


一生中最爱。严浩翔的一生中最爱,是朱志鑫。


不过严浩翔又忘了,忘记给朱志鑫最后弹一遍谭咏麟了。


严浩翔晃了晃神,倒是突然问起朱志鑫,"芝心跑哪里去了?"


朱志鑫愣了两秒,随后又自嘲的笑,说着"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芝心就是这样,来的快走的快,是一只不讲情义的小黑猫。不过好歹喂养过,没什么好可惜的。"


严浩翔收拾着行李没说什么话,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朱志鑫的意思。


朱志鑫又盯着严浩翔看起来,像是要把他看穿。但自己的眼泪却先掉了出来,心里暗自发苦,小声说:芝心找不到了。


严浩翔应着他,嗯,芝心找不到了。




后来严浩翔走了,朱志鑫买了一生中最爱和喜欢你这两首歌的磁带,想他的时候就听,无时无刻都在听。朱志鑫上了本地的大学,老老实实的读着书,把那一年多的事全都藏进心里了。


他隔几天就会写信,他文笔好,不带一个爱字但字里行间满是思念与爱恋,有时又像是高中时青涩直白的情书。


但写了信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寄,广州吗?加拿大吗?严浩翔真的在吗?严浩翔真的能收到吗?他干脆都把信藏起来,说着,这是写给自己看的。


朱志鑫老老实实,把那个闷热青苔的重庆打碎了,偷偷吞进肚子里。


朱志鑫写了一本书,写了一年多了,他把那段时间都种种,甜蜜的悲伤的通通写了下来。名字是什么还没想好,朱志鑫只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要不要还这个俗套故事一个优雅结局。


有时候写着写着就没灵感了,不是思绪断了,是他想严浩翔了。


朱志鑫在每个失眠的晚上喜欢抱着随身听听一晚上,黄家驹还是谭咏麟,都能想到他。朱志鑫最近在听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他说这歌好听,喜欢这歌词。于是他又习惯写作时听这一首歌,灵感爆发时,枯竭时,都是突然好想你。


朱志鑫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阴雨绵绵又发起呆来,好的坏的,雨一直下不停,朱志鑫小声跟唱着歌词,


我们 那么甜 那么美 那么相信

那么疯 那么热烈的曾经


他唱着唱着,眼泪比窗外的雨落得快。



朱志鑫的书断断续续的赶了出来,一年的心血,别人都以为他有才华,把这个故事描写的如此清秀平实,不管是语言方面还是内容方面,在那时候称得上佳作。


朱志鑫只是笑着说谢谢,相反,别人越夸他心里越酸,他还不足以把一个虚构的,和自己无关的事描写的如此好。


那是他的曾经,是他最美好的热恋,是他记忆里一根刺,扎了根开了花,不知是美是痛。


有人建议,这本书应该叫《一生中最爱》或者《氤氲山城》更好些,朱志鑫摆摆手,说就叫它《断江》。


那人问他为什么,朱志鑫垂了垂眼,笑着说,"我只写这一本书,我的下半辈子都只是为了写这一本书。至于为什么叫《断江》,可能……我觉得重庆的江不比海差。"


那人问他,"你见过海吗?"朱志鑫呆滞的摇摇头。朱志鑫分不清海跟天,分不清海跟江,更分不清嘉陵江和南海。


从严浩翔走后没有人再听朱志鑫提起过嘉陵江,他自己也再没见过,记得他说,那是盼头,是和爱人的一个约定,是誓言,遥遥无期的誓言。


朱志鑫在《断江》的扉页上写到:

心上的1295.5公里,我好像怎么也赶不上。



《断江》写了好多,把稀松平常的相遇刻画的好美,像一部高贵优雅的古典文学,还把相爱刻画的好细腻,写成了一部老式胶片电影,把结尾写的拖沓,字字句句写尽心酸,仿佛想用一个个笔画稠密的字拖住那人,念叨着,多拖一会,舍不得。


读这本书的小姑娘容易感同身受,读着读着就哭的稀里哗啦,她们感动于这个普通却又稀奇的故事,把自己带入第一人称,却因为一两句话或几个字眼牵动神经,掂出来细细品,哪个不是意味深长情感丰富。因此这本名叫《断江》的书被越来越多的人读到了,他们变相的见证了,那个湿热苔藓下雾气掩盖住的秘密爱恋。


—"朱志鑫依着重庆生依着重庆长,说他恋家倒不如直接说他只心向重庆。朱志鑫心里有交错高楼和轻轨,有红油热汤和重庆小面,他觉得这就够了。兜兜转转终归是朱志鑫自己离不开放不下的重庆和摸不着到不了的广州两座城罢了。朱志鑫问,嘉陵江的风怎么能吹到南海了吗?吹进严浩翔心里了吗?吹不到也吹不进吧,朱志鑫称这为心里的《断江》."


"朱志鑫说啊,他第一次觉得这一千三百公里明明就坐在自己身边,那么近又那么远。朱志鑫坐大巴坐船坐火车,坐飞机也要好久的,我一伸手就能抱住的距离,现在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严浩翔没有和朱志鑫说过,自己来重庆坐的是火车。走的时候,自己坐的是长途巴士。严浩翔说火车太快了,他走的时候还想再好好看看重庆,看看潮湿繁荣的别样烟火,细细回味细碎台阶上踩过的点点青苔."


"追不上一千三百公里的不只是朱志鑫啊。

严浩翔说,他第一次知道,紧紧相连的两颗心,距离是1295.5公里."

————《断江》



几年后的一天,巷尾卖花的那家店开了门。隔壁买水果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用重庆话问起老板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之前卖花的不是个小姑娘吗?


严浩翔礼貌的回应,说那个姑娘嫁到外地了,自己就把店给买下来了。


今天难得不是阴雨天,严浩翔开了张,细心的打点着每一盆花,特别留心照顾的是那株刚活过来的鸢尾花。


没别的意思,他的爱人喜欢鸢尾花,现在也不确定喜不喜欢了。


清凉微风吹进南北通透的花店,吹起他额头半湿的碎发,吹起他的白衬衫和咖啡色围裙,把他手腕处的小铃铛吹的叮叮响。


客人能听到花店播着谭咏麟和黄家驹的老歌,进来时能听到门口处的风铃随风作响,会看到花店墙上挂了一把吉他,会听到小猫喵喵的叫,也能看见长相清秀的花店老板冲自己问好,用好听的声音说句欢迎光临。也会高高兴兴取走预定的美丽花朵心情愉悦的离开。


严浩翔的花店经营的很不错。


门口挂着的风铃再次随风沙沙作响,严浩翔没抬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对他喊,


"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婚礼用的香槟玫瑰?"


他们几乎同时抬起头,对上视线。


对方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朱志鑫愣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瞳孔放大,眼里或悲或喜。


严浩翔则淡然的冲他笑了笑,习惯性的"欢迎光临"在朱志鑫这里就变成了一句"好久不见"。确实好久,三年还是四年?


"你说要什么花?"严浩翔随和的问他,不紧不慢的打理着朱志鑫脚边的一盆鸢尾花。


朱志鑫顿了顿,磕巴的回复,"婚礼用的……香槟玫瑰……"


严浩翔站起身,在收银台拿单子的同时不慌不忙的问了句,"布置婚礼用鲜艳红玫瑰就好,新娘喜欢香槟玫瑰是吗?"


朱志鑫看他没有丝毫波澜的说着,又在单子上写着什么。朱志鑫淡然说了一句,"我要结婚了。"


严浩翔终于停顿了一下,但又接着笑起来,"恭喜啊,你的爱人一定很温柔漂亮吧?"


朱志鑫顿了顿。然后小声回答说是。


严浩翔把单子递给他,小声的对他说,"你不是喜欢鸢尾花吗?要不你再多订半单鸢尾花吧?我算你一整单的钱。"又温柔的冲他笑笑。


朱志鑫也不太自然的笑起来,却还有些羞涩的说了声"谢谢翔哥。"


严浩翔其实好想,见到朱志鑫第一眼开始就冲上去抱住他,抱好久都不撒手,再仔细看看他,看他哪里变了,有没有长得比自己还高。


还好自己忍住了,他们都忍住了,朋友间的问候和寒暄,悄悄为他们打上句号的草稿。


朱志鑫说自己来的仓促,也不知道会在这里相遇,小声的问着严浩翔,"我的婚礼你要来吗?"


严浩翔询问了日期,思考片刻,打马虎眼说花店抽不开身。


"抱歉了阿志,下次有机会再见一下你的漂亮新娘。"


严浩翔在心里说着,没有机会了。


朱志鑫笑着说没关系,没来得及问严浩翔更多的问题,爱人突然来了电话,朱志鑫跑出去接电话,给严浩翔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离开了。


严浩翔也对他招招手,小声说再见。


朱志鑫离开后严浩翔才松了口气,沉默几秒又自嘲的笑。


他才发现电影里都是骗人的,断了好几年联系的爱人再相见哪有美好啊,撑死也就是,知道对方结婚的消息,朋友间寒暄几句,关系就这么断开了。


严浩翔细细品味刚才与朱志鑫的相遇,店里面正在放着朱志鑫曾经听了很多年的五月天的那首突然好想你。


原来越平淡的就越伤人,但自己好像连个悲伤的机会好像都没有。


严浩翔才觉得,自己的心上缺了一块。


他的思绪飞走了,机械的重复着打理花朵的工作。


收银台上还放着严浩翔看到一半的《断江》,书被风吹到最后一页,只见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致我的一生挚爱,严浩翔.

作者:朱志鑫.



朱志鑫结婚这天天气好像又阴了下去,不过也难抵他们的热闹气氛。严浩翔倚靠在花店的门框上,街对面有好几辆婚车,很多人穿着喜庆站着欢呼喝彩,结婚的阵仗颇大。


严浩翔只是隔着街远远的看着,静静的听着收银台上收音机里的邓丽君。


严浩翔看见朱志鑫穿着一身板正的衣服,把漂亮新娘子抱进车里,旁边的人都在起哄,朱志鑫也笑的开心。


朱志鑫一只胳膊抵在车门框上,细长的胳膊露出半截,冲周围的人和车里的新娘笑着,他环视一圈,不经意间瞥到了站在远处看着的严浩翔,他看见,严浩翔为自己笑。


而严浩翔只看到,朱志鑫手腕处的铃铛和脖子里的菩萨挂坠,那是几年前严浩翔送的。朱志鑫手腕处的铃铛衬着这热闹气氛和他的笑声叮当作响。一声一响,撞进严浩翔心里。


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朱志鑫坐在婚车里时转头朝后面看,坐在旁边的新娘问他看什么,他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手腕处的铃铛,看向手指处的戒指。他忘了自己许下的一个诺言,现在这戒指是他和爱人的,不是和严浩翔的。


他留住了铃铛,却忘了还给曾经的恋人一对戒指。


朱志鑫释怀的笑笑。因为他又突然想起自己忘了给严浩翔说,自己还等着他带自己去看一次嘉陵江,一起去看南海。


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了。




严浩翔倚靠在门边上,看着婚车越走越远,婚车上放的是黄家驹的哪一首?谭咏麟的哪一首?严浩翔好像能猜到。


但自己的邓丽君还没播完呢。


严浩翔又开始打理起自己的鸢尾花来,小声跟着收音机唱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几声猫叫传来,那只熟悉的小黑猫绕到严浩翔的脚边,脖子里挂的牌子写着芝心这个名字。


芝心喵喵叫着,严浩翔放下手里的活把芝心抱在怀里,对她说,"芝心饿了吗?走喽,去吃猫罐头喽。"严浩翔抱着芝心往里面走。


收音机里还播着邓丽君:


轻轻的一个吻 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叫我思念到如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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