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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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秋风悲画扇

*刘耀文-严浩翔    ‖文严文   

*全文以严浩翔为第一人称视角



记得儿时我有一玩伴。尝尝由他爹带着,习惯爬在半掩的山门处偷瞧着我,到后来拉着我跑到墙根处。记得当时那个左右不过十来岁的小子,轻浮无礼的对我说"你生的真好。"


这小子长得干干净净,那年我十六,比他大两岁,不过两年之差,他个头窜的比我快些,也比我健壮,活泼些,与我这个整日卧榻不起的药罐子好太多了。


他带我到墙根处,拉着我看这高大的严家围墙,傻乎乎的对我说他家境不好,住不起大院子。我笑他,说那这可得好好看看。我不曾与他提起,这围墙将我困在这深不见底肮脏至极的严家十来年。


他的急性子可住不了大院,看了几眼便硬要拉我爬出去,我看了这得有两尺高的红砖围墙,说算了。他又看了眼下面的狗洞,我及时打断他,说这样无礼,没有规矩会被打骂的。他嫌弃的说太无聊了,也只好拉着我蹲下去,扒土又薅草,硬是把厚重的石砖翻起一块,我问他干嘛,他说要给我抓几只稀有虫子吓吓我身上的煞气。


我抬眼去问,"我哪有什么煞气?"他则晃着脑袋,装腔作势的说"公子,我看你面色如雪,印堂发黑,想必定是疾病缠身吧?喝下这几副药,三日之内保有奇效。"那样子活像门外讨饭的算命先生。


我笑他是呆瓜,他傻傻的笑着。我问他叫什么,他说"耀文,唤我阿文就好。"他不来反问我叫什么,只说我这个严家公子和外面说的不一样。


我还没问出什么不一样,他便被二姨太抓走了,二姨太又急忙把我掂起来,急急忙忙拍拍我身上的土,说怎么能脏了小公子的身呢。她又戳戳阿文的脑袋,拽住他的衣领拽到一边,想严厉的教训却只能压低声音,"你啊你,严家小公子是你能碰的吗?磕着碰着你这小子可赔不起!"二姨太又夸张的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嘴里嘟囔着可别让我又染上什么病。


二姨太急忙把我推进屋子里,又把站在门外看的阿文撵走,拍打着他的脑袋,"小子别看了!别把你身上的哪些病过给我们小公子。"我想拦着她说,阿文没有病,说要和阿文一起玩。可我还没来得及说阿文就被哭哭啼啼的骂走了,我被灌了一碗又苦又涩的汤药。喝的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好想跟着哭闹的阿文一起走,对他说我身边的人都是疯子,他们不许我出了这大院,不许我接触外人,他们都说外人有脏病,说我染不得。我被他们锁在罐子里,我怎么也推不开盖子去呼吸新空气。我好想哄着哭闹的文,说我只有阿文。


我只记得起陪我在墙根玩闹的阿文,想着他说的傻话做的傻事,想着被他翻起的那块石砖被人发现没。又想起,那个傻乎乎的阿文说要带我翻出围墙去吃最南边卖的桂花糕,想起我那个傻傻的阿文,说要带我逃出这大院子。


我等着那块桂花糕等了半年。




左右不过半年,我再次见到阿文时他已经是穿着立领制服的有文化的年轻学生了。他还是被他爹领着来我家里拜访,这次他乖巧的,随着父亲做礼。


他坐在我父亲身边受着他们的礼,我瞥了眼阿文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我瞧着他那副假笑模样变了,偷偷扬起嘴角,闹得我也跟着轻轻笑。


父辈闲聊时,总算守礼数的阿文没有再次溜到我屋内拉我去墙根掀石砖,拉着我翻围墙。板正的坐在我身边,小心谨慎的唤我句,阿严。


我掩着嘴,笑他拘谨,轻轻拍着他的呆瓜脑袋,说他不能唤我阿严,不讲规矩的。他呆呆的应了一声,便不再称呼我什么。


我稍有些羡慕的瞧着他这身衣服,"你穿着,倒也真合身。"我自幼没机会被送去私塾,现在更没机会被送去他们说的学校这地方。这般年纪一本书都没读过,没文化也不识得几个字,从小到大能守些规矩,说话得体的像老一辈人全都是受了父亲的教育。


我抬眼去看父亲,顿觉可笑,父辈能有什么文化,他现在也只能守着这岌岌可危,墙倒众人推的严家大院和这讲些情面的客人谈笑风生。我忍着不笑出声,一想到这严家一倒,心疼我的阿文就会带我走,我总是不自觉勾起嘴角。


我拉着阿文偷偷进我的屋子,说要拉着他好好陪我聊聊,说要好好看看他,看看他这过了半年哪里变了。他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仔细看看我吃的好不好,看看哪里瘦了。我笑着去勾勾他的鼻子,说他还是没变,在我这里永远都不喜欢守那些规矩。


我问他,那个叫学校的地方怎么样?他的嘴巴一说就停不下来,"那地方大着呢,那里的先生,不对,要叫老师,是外国人,留着胡子带着眼镜,说话别扭,好不滑稽。还有这衣服人人都穿,那些大小姐穿的是…裙子?他们这样说的,我看着不比那些穿旗袍的姨太太有意思,还有啊,学的东西好多,学白话文,还学洋文,德语……"我静静的听着,为他倒了杯茶水。


"那也很有意思吧?"


"不是,没有你的事我觉得都没有意思。"


我捏着他细长的手指,笑着说"哪里学来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我不喜欢听。"


"那便不提。其实,我一直念着你。"


"我也念你,念你说的,带我出这严家大院去吃桂花糕。"


阿文听了便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油纸包好的东西,一点点撕开油纸,推给我。我细细瞧着,是心心念念的桂花糕。"最南边卖的桂花糕最好吃了,我一直心想着给你带呢。"他拿起一块想要喂给我,我却摇摇头说我不吃,"我只想让阿文亲自带我去吃。"我的阿文故意笑我好娇气,我也不恼,跟着他一起笑。


我就是娇气,我要我阿严带我逃出这院子,我要我的阿严亲自带我走去最南边买桂花糕的那条路,我要我的阿文亲自陪我去做好多事,我要我的身边只有阿文。




在那之后我每天都盼着能再见阿文一面,听闻北城新开张的面馆生意不错,听闻西头卖的铜锣烧红豆馅儿的很好吃,还有他学校附近卖了好些书,我看不懂那些文字,我想让阿文念给我听。


我父亲严老爷子病逝了,家里的佣人和姨太太们全都一哄而散,他们带走了自己的东西,不曾想起做生意亏了大半辈子的严老爷会偷偷留给自己这个说不定走到他前头的病秧子儿子一大笔钱,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匣子里。


我等着跟我最亲近的姑母,那个家里生意做的最大,活的最潇洒且定居在国外的姑母回来,回来安葬我父亲,再接我走。可我还没有等到我的阿文,但我现在做的只能是守着空空荡荡的严家,守着父亲的遗体。我在这短短三日内唤了上千遍阿文。


我没有出这大院找阿文,我怕阿文找不到我,我还要等阿文来接我走呢,等他像抱新娘子一样把我抱出这荒凉破败的严家,等我依靠在他身上偷笑,笑我身边终于永远有阿文了。


我从家里翻出几本破旧的古文书,拿出纸和笔墨,凭记忆死死记住那几个根本看不懂的字,读那些根本连句话都念不出来的书,我笨拙的抄写下来,我怕阿文嫌弃我没文化,嫌我不认识几个字不要我。可我没办法,我听阿文说他们不学古文。


那些晚上,我守着这个空无一人的严家哭的好大声。我天天盼着严家倒,但我才发现,它一倒下我就什么都没了。


最后一天,我拿着那本古文书坐在案前看着,一支手撑着头。我有些乏了,可我却倒不下去。我听见外面一大群人叫唤着,是一大群穿着制服的学生。一大群人从严家经过,我听他们大喊封建社会消亡要奋起革命的口号。我不懂。但他们走到严家,指着严家的门匾,大声侮辱着这是封建社会的代表,活该他亡,他们的后人将会世世抬不起头。


我能听懂,但我却装作听不见。他们不曾晓得里面坐着一个活人,就算晓得了还不免要动起家伙来。我不喜不恼,但我一抬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阿文混在人群中。我坐不住,想看的更清楚些,却从掉了锁的门缝中对上他的眼眸。他显得有些惊讶,但却依旧不动声色,他转过头去,帮那些人将写了很多字的纸撒的到处都是。


我愕然呆住了,眼眶里的泪水开始打转。我的阿文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呢?我好想冲出去抓住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冷淡。但我没敢,人走了我才敢怯生生的推开大门,捡起一张被撒的到处都是的纸。抓住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化的人,问他上面写的什么。


那人像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不识字,但我那时哪顾得了这个,急忙问那人,那人帮我复述了一遍,上面说的尽是些侮辱严家的话,我尽全力听懂,可那些话太扎人,扎在我心上。我从小到大待在严家,我又怎么会不懂自己的家呢?可我就是不懂,为什么那些颇有文化的学生们会用几个文绉绉的字写出这等道听途说的事。


我只知道我看懂了这字,是阿文的字。是阿文给我来的几封信件中一模一样的字。我用目光追随着阿文,他就在前面,把我落在身后越走越远,不曾留恋的回头看看后面。我的阿文到底是不要我了,还是把我弄丢了?我想大喊他的名字去骂他,他不再是我的阿文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严家,把大门上掉了的破锁彻底砸碎。我把我看过的那些书写过的那些字全部扔到一边,我跪在地上痛哭着。我哭我现在才意识到我的家倒了,我哭我可笑,我之前盼着严家倒就是想陪着我的阿文,现在呢,我的阿文把我丢了,现在我的阿文还诋毁我的家,诋毁我。


那是我这一辈子中落泪最多的三天。我忘了何时旧病复发,咳嗽的厉害,一个人咳了好多血,我急忙找着救命的药,那药能治病,却堵不上我心里的大窟窿。



姑母接我走的那天飘了大雪。我们站在门外看着废墟一般的大院。姑母说了句"都过去了。"是啊,都过去了,刘耀文死在这个大院里了。我的阿文也永远死在我的心里。


姑母问我走之前有没有留恋的人。我微笑着,说没有了,留恋的人不留恋我有什么用呢。我不知怎的问起姑母来,最南边卖的桂花糕还好吃吗?北城的面馆最近生意还好不好?西头的铜锣烧这个季节还有红豆馅儿吗?那个学校附近的书店,这个点了还开门吗?


姑母错愕的看着我。我突然想起来,姑母不长在严家。


那这些话,我是不是谁都不能问了啊?



我不清楚。心心念念着一件事,我的阿文还没有真正唤我声,  "阿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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